二十三

第二天，明誠攜女友挑選鉆戒的消息就上了頭條，知情人看著所謂女友的照片哭笑不得。

明鏡倒是很開心：“還真沒人認出我來，明樓啊，你沒有不高興吧？”

明樓忙說不敢，心裏還是不高興的，卻不為這個無中生有的緋聞，他自然看出大姐是有意為之。但是大姐給明誠買的表，是他們成年之後第一次正式見面的見證，原本該由他買給阿誠的。那塊阿誠戴過的表和當時阿誠看的櫃臺裏那款限量版的表，他都已經準備好了，想要選一個合適的時機拿出來，誰知道被大姐搶了先。不過知道是阿誠自己選的，明樓也明白了幾分，只好重新準備。

姐弟幾個說笑間，阿香跑過來，說是外頭來了個客人，是位先生，要見大小姐。

明鏡心裏有了猜測，平時上門的客人都會提前預約，這會兒跑來的恐怕也只有那人了，卻還是要問一句：“有沒有說是誰？”

“那位先生說他叫王成棟。”

明鏡放下手中的茶杯，滿意的點點頭：“還算他有腦子，去把人請到小客廳去吧。明樓，你們不是說要出門嗎，快走吧。”

明樓和明誠互相看了一眼，立刻站起來準備出門。走到院子裏，明樓隱約看見不遠處的人影，分明是王天風。

明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麽都沒有：“怎麽了？”

“沒什麽，走吧，先送你去公司。”明樓想，今晚回來一定要好好問問大姐。

明誠今天去公司，主要是為了談一個電影劇本，順便解決一下這個並不需要如何澄清的緋聞。仗著明家人的身份，明誠在工作選擇上自由很多，梁仲春怎麽勸也沒能讓明誠接下更多的綜藝節目和當下大火的真人秀。明誠喜歡的是演戲，演員才是他的本職工作。雖然有些評論不好聽且毫無根據，但是他也不願意成為八卦新聞的常客而沒有一個像樣的代表作。

梁仲春無奈的表示讚同，以明誠的性格也的確不適合長期炒作，於是精挑細選了幾個劇本給明誠，打算讓他進軍大熒幕。

“怎麽樣，這幾個可都是好本子，制作團隊也不差，都是準備拿獎的。我跟你說，要不是我找了些關系，這劇本可沒那麽容易到手。不過還是要去試鏡的，多的是一線大咖爭著要上呢。”梁仲春說著就佩服起自己的人脈來，一點沒想到對方聽說是明誠時就跟看見了財神爺似的。不過大老板早就發話了，只要是誠少爺想演的劇本，帶多少投資好商量。只是這件事不敢叫明誠知道。

“我先拿回去仔細看看，過兩天給你答覆，可以吧？”明誠說著就把劇本收起來，準備回家。

梁仲春有些不解：“什麽事這麽著急啊，家裏有美女等著呢？你那個緋聞還沒解決呢，不會真是你女朋友吧？”

明誠挑眉，有些事好像忘記告訴這位經紀人了：“那是我大姐，也就是明氏集團的董事長明鏡。你覺得需要出面澄清嗎？”至於他和明樓的事，好像還沒有必要告訴梁仲春吧，那就暫時不提了，省得他八卦。

“嗨，那你早說啊，害我擔心半天。誠少爺，你現在大小也是個名人，還是圈子裏的香餑餑，可得註意點。”梁仲春也是好心提醒一句，“不少人跟我打聽你的私生活呢，明家的少爺，可是吃香得很。”

“無聊。”明誠給出這兩個字的評價，頭也不回的走了。

梁仲春嘆氣：“得，我又說錯話了。”

原本明誠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是考慮到那位客人，轉而去了明樓公司，或許他們該約在外面吃午飯。明誠想在車庫等明樓下來，不過離會議結束還有一會兒，明樓叫他上辦公室去等，反正誰都知道他是明家人。明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暗含了多重含義，明誠只當沒聽懂，長腿一邁下了車。

前臺，大廳，電梯裏，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看著阿誠竊竊私語的人，但誰都不敢走上來問一句，你是明誠嗎？明誠有些不自在，重新把墨鏡戴上，一路上了頂樓。張助理早就等在電梯口，恭恭敬敬的把人請到了總裁辦公室，上了一杯咖啡。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明先生稍等。”

“麻煩你了，張助理。”明誠笑著道謝，從包裏拿出劇本開始看起來，總不好幹等著。

看得正入神，外頭傳來些聲響，明誠放下劇本，想了想又坐回去，接著看。

明樓看著眼前的汪曼春，不知道該不該往辦公室走，阿誠可還在裏面呢。

明樓的猶豫讓汪曼春更加心痛，不過她今天本來就是來告別的，斷了最後一絲念想也好：“師哥既然不方便，那就在這裏說吧。我來是和你告別的，我馬上要回美國去了。”

明樓有些驚訝，汪曼春從來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認，聽到她要走了，明樓很是松了口氣。於是又假意客套起來：“合作才剛剛開始，怎麽就要回去了，真是可惜。”

汪曼春怎麽會聽不出話中的敷衍，恐怕明樓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呢，明知道對方並不想知道原因，還是解釋了一番：“我這些年一直在國外，習慣了。況且這裏已經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了，回到美國總公司更適合事業發展。”

明樓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說的倒也是，你就是這樣要強。”

汪曼春開玩笑似的接了一句：“又沒人心疼我，不自強一些還不給人欺負了。師哥就真的不打算留我？”

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明誠從裏頭出來，看著明樓：“開完會了，怎麽在門口說話？”

明樓立刻走過去，笑得甚至有些諂媚：“結束了，馬上就走，等著急了？”

汪曼春這是第一次和明誠正式見面，也是第一次把他看得這麽仔細，單看外表的確是個帥氣的男人，放在平時她也會多看兩眼，前提是明誠和明樓不是那種關系。

“這位就是明誠先生？之前只在電視上見過，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汪曼春也上前一步，伸出手，“你好，我是汪曼春，明樓的師妹。”

明誠仿佛不認識她似的，和善的同她握手：“汪小姐你好，初次見面，我們正要去吃飯，汪小姐要一起嗎？”

汪曼春的笑帶上了一分哀戚，但很快調整過來，放開手：“不用了，怎麽好打擾二位。師哥，明誠先生可真帥氣，要是早認識他，我可就不找你了。”

明樓的眼神覆雜起來，有些狠厲地看著汪曼春，她知道了。

“阿誠已是名草有主，曼春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師哥也說了，玩笑而已。況且，”汪曼春的視線在明誠身上逡巡，“不是還沒結婚嗎。”

明樓怒從中來，幾乎維持不住表面上的禮貌，卻被明誠拉住了。明誠轉過來對著汪曼春笑：“汪小姐說的是，看來我真該考慮早點結婚了。”

“你！”汪曼春被噎得說不出話，又覺得自己實在無聊，也就不和他們鬥嘴了，“那你的女朋友還真該謝謝我了。”

明誠憋著笑，看了明樓一眼：“或許吧。”

明樓瞇起了眼睛，阿誠的膽子是越發大了：“遲早的事，又有什麽謝不謝的。”

看不慣他們這麽明目張膽的眉來眼去，汪曼春極為罕見的翻了個白眼：“我得去吃飯了，二位慢聊。”走了幾步又回身，問明誠：“我後天上午十點的飛機，你能來送我嗎？”

在明樓開口拒絕之前，明誠點頭答應了。

等汪曼春走後，明樓才後知後覺的問一句：“你認識她？”

明誠笑容燦爛：“初戀女友嘛，大姐都告訴我了。”

明樓大呼冤枉，怎麽就成了初戀女友了，真是親姐姐啊。

“開個玩笑而已，明總裁還當真了。”

眼睜睜看著明誠進了電梯，明樓簡直想效仿西施捧心，這一個兩個都不省心，逗他玩兒呢。不過阿誠今天的確有些奇怪，明樓打起十二萬分註意，決定主動交代一些事情，尤其是和汪曼春有關的事情，盡管在他看來汪曼春和他之間的關系簡單至極。

明誠卻根本不在意他的解釋，只是說這些事大姐早都告訴他了。明誠沒有說謊，明鏡告訴他的也和明樓所說的相符。即便汪曼春真的是明樓的初戀女友，和他有過什麽，也是過去式了，他並非一個斤斤計較的人。

一頓飯吃得無滋無味，明樓和阿誠在一起後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只是心裏有些不安，到底因為什麽卻也說不上來。阿誠生氣了嗎？明樓從未見過阿誠生氣是什麽樣子，一時失了判斷，卻又從心底生出一股好奇，他的阿誠生氣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呢？

飯後，明樓正猶豫是要陪阿誠回家還是叫阿誠陪他上班，阿香打來電話，說是那位客人已經走了，還把大小姐也給帶走了，說是出去吃飯。

明樓問了幾句，可惜大姐會客的時候阿香從來不在旁邊，什麽也沒問出來，只知道大姐看上去沒什麽不高興的樣子，那位儒雅的王先生態度也很溫和，文質彬彬的。只是看著不像個好人，這句話阿香可沒敢說。

儒雅和溫和，這兩個詞跟王天風其實是絲毫不沾邊的，那只是他的皮相帶來的一種偽裝，但凡跟他有過接觸的人都能看穿的偽裝。王天風曾經不太滿意自己這張圓臉，顯得不夠成熟穩重，於是年紀輕輕就蓄起了胡須。後來在商場裏摸爬滾打，他才知道如何運用這層皮相，給對手一個出其不意。而往往，越是對他的相貌諸多調侃的人，下場越慘。這世上恐怕只有一個人，當著王天風的面說他長得像女孩子似的，王天風還能笑著應承，絲毫不會動怒，那便是明鏡。不過，這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坐在包廂裏，面前擺放的都是自己愛吃的菜，明鏡恍惚想到了當年，但很快又清醒過來，後悔自己怎麽被王成棟三言兩語就騙了出來。不管別人怎麽叫他，在明鏡心裏，他依舊是當年的王成棟。

想說的話，要解釋的事，上午在明家都已經說完了，不管明鏡是否原諒了他，至少現在兩個人還能坐在一起吃飯，王天風就覺得十分高興。只是他並沒有表露出來，甚至沈默著給明鏡添菜，也不知道是不忍打破這一刻的寧靜還是在醞釀著什麽其他想法。

最後還是明鏡受不了，只吃了兩口就停下了筷子：“你到底想怎麽樣？”

正專心夾菜的王天風被問的一楞，這不是在吃飯呢嗎？隨即反應過來，像在談判桌上一樣冷靜地說：“我以為我之前說的話已經很明顯了，明鏡，我想重新追求你。”

這是明鏡這些年來只有在夢裏才聽到過的話，本該欣然接受，可再看看王天風的表情，明鏡只覺得如鯁在喉，恨不得把湯潑在他臉上。他以為他是誰呢，因為一個誤會就跑出了國，整整二十年啊，如今一回來隨便幾句話就算是解釋，還大言不慚的說要重新追求她，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這是追求人的樣子嗎？

“王先生，我以為我也說的很清楚了，不管當年是什麽原因，結束了就是結束了。這種事情，本來也沒誰對誰錯，就不要再重提了。這麽多年我一個人也習慣了，沒有什麽其他的打算，將來也不會有。如果王先生是想回來重溫舊夢，恐怕是不能如願了。”

王天風有些著急，明明說的好好的，怎麽明鏡一下子又變卦了？好在他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善變的對手，多少次在談判桌前，他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高超手段挽回了局勢，他相信這一次他也可以。

“明鏡，我知道你心裏還在怪我，怪我當年不信任你，還不辭而別，但是我也是有苦衷的，這些我都已經告訴你了。我也知道這麽多年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就不要說這種氣話了。咱們年紀都不小了，已經浪費了二十年，還有多少個二十年能夠浪費的呢？”

“你胡說什麽，什麽叫浪費了二十年，我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幹的人身上！”明鏡矢口否認。

王天風會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見他指著明鏡的右手，篤定地說：“既然是不相幹的人，你又為什麽還戴著我送你的戒指呢？”

明鏡下意識的用左手捂住右手，王天風並沒有猜錯，但是他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又是十分自信的模樣，叫明鏡不由得羞惱。難道就因為她還記掛著他，就要無條件的接受？難道王天風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無知少女，只會仰慕他的驕傲和才華？這個人已經變了，明鏡告訴自己，他的的確確是王天風，而非當年的王成棟。王天風在談判桌上練就的本事，明鏡又豈會看不出來，她也是掌管過明氏集團的人，不是萬事不知的大小姐。也正因為王天風用了這樣的手段，帶了些半逼迫的意思，明鏡才更加無法接受。

轉了轉手上的戒指，明鏡的首飾盒裏比這名貴的戒指多的是，唯有這一枚帶了將近二十年。王成棟曾經說，他會用自己的本事買一顆襯得上明鏡的鉆石，用婚戒代替這枚簡單的鉑金戒指。然而現在，明鏡親手摘下了它，只留下深深的戒痕。

“既然你說是你的，那便還給你吧。”

王天風看著桌上的戒指和大開的包廂門傻了眼，這劇情走向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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